2015 年 9 月 12 日清晨五点半,苏州向城区的秋雾裹着湿气,像一块浸了水的棉絮压在街头。
早点铺的蒸笼刚冒起白气,油条下锅的 “滋啦” 声混着自行车铃铛响,刚要唤醒沉睡的街道,一辆红色雪佛兰科鲁兹却像颗生锈的钉子,突兀地扎在巷口的梧桐树旁 —— 引擎没关,怠速的嗡嗡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,像是困在牢笼里的野兽正喘着粗气。
“姑娘,车门没关好呐!” 陈姨以为是车主粗心,伸手想帮着拉一把,指尖刚碰到冰凉的车门把手,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顺着门缝钻了进来,冲得她胃里一阵翻腾。
副驾驶座上,一个女人歪着头靠在椅背上,长发遮住了半张脸,米白色连衣裙的下摆被染成深褐色,粘稠的液体顺着座椅缝隙往下滴,在脚垫上积成一小滩。
更可怖的是,女人腹部的伤口像被撕开的布,粉红色的肠子混着鲜血淌出来,沾在黑色的安全带卡扣上,苍蝇已经开始在周围打转。
“妈呀!杀人了!” 陈姨的尖叫像炸雷般划破晨雾,手里的豆浆桶 “哐当” 摔在地上,乳白色的液体溅了满地。
早起买菜的居民闻声围过来,有人踮脚探头,有人捂着嘴后退,还有人掏出手机拍照,议论声像涨潮似的涌上来:“这不是楼上张姐的车吗?”
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夹克,牛仔裤膝盖处磨出毛边,帽檐压得极低,遮住了眉眼,只露出一截紧绷的下颌线和没刮干净的胡茬。
别人都在惊呼躲闪,他却蹲在车边,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门边缘,看了足足有半分钟,才慢悠悠掏出手机。
“喂,向城区光华巷口,有辆红色雪佛兰,里面死了个人,还有一个快不行了。”
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,像是在说 “今天吃了碗面”,连地址都说得格外清晰。
挂了电话,他走到路边的垃圾桶旁,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,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点着,烟圈吐出来时,手指却微微发颤 —— 只是没人注意到这细微的慌乱。
老刑警王队带着队员下车时,警戒线外已经围了三层人,议论声、惊呼声搅得人心烦。
他今年五十岁,鬓角已经泛白,脸上的皱纹里似乎都藏着案子,刚靠近轿车,眉头就拧成了疙瘩。
王队戴上白手套,弯腰从车门缝隙里观察,“死者女性,年龄大概三十岁出头,致命伤在腹部,创口不规则,应该是锐气造成的,深度至少十厘米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后排,一个男人蜷缩在座椅上,左手紧紧按着左胸口,深色 T 恤被血浸透,胸口的伤口还在缓慢渗血,呼吸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,“后排男子还有生命体征,赶紧叫救护车!”
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赶来时,小李拿着证物袋跑过来:“王队,死者身上的东西都在。
一部刚拆封的 iPhone6,钱包里有三千多人民币,还有身份证 —— 张小荷,河南人。”
王队接过证物袋,对着光看了看:“手机没被动过,钱也没少,排除抢劫杀人。” 他又俯身检查张小荷的衣物,连衣裙的领口整齐,袖口没有撕扯痕迹,指甲缝里也没有皮屑或纤维,“衣着完整,没有性侵迹象,杀人也能排除。”
王队没说话,目光落在鸭舌帽男身上 —— 他还站在警戒线外,指间夹着烟,烟灰积了两厘米长都没弹,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救护车,像是在确认什么。
他吸了口烟,把烟蒂摁在垃圾桶盖上,“我去厂里上班,看到这车停得怪,就过来看了眼。”
鸭舌帽男摇了摇头,语气依旧平淡:“没看到人,就听到车里有引擎声。我拉了下车门,看到里面的情况,就报警了。”
“王队,这人有点怪。” 小李凑过来说,“报警的时候一点都不慌,还敢凑那么近看,一般人早吓傻了。”
王队捏着那张名片,指尖能感觉到纸质的粗糙:“先记着这个人,等技术科勘查完现场再说。”
这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,一个穿碎花衬衫的中年女人提着菜篮子,疯了似的往警戒线里冲,嗓子喊得嘶哑:“小荷!那是小荷的车!让我进去!我是她嫂子!”
民警拦着她,她却拼命踮起脚,透过人群的缝隙往车里看,只一眼,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骨头,瘫坐在地上,菜篮子里的西红柿滚了一地,红得像血。
“我的小荷啊!你怎么就这么没了!” 女人拍着大腿哭,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流,“昨天晚上你还跟我说,今天要跟李明去挑钻戒,怎么就……”
王队让民警把女人扶到路边的石凳上,递了瓶矿泉水:“大姐,你先冷静点。你是张小荷的嫂子?怎么称呼你?”
“我姓赵,赵秀兰。” 女人抹着眼泪,声音哽咽,“我跟小荷住一个小区,她爸妈走得早,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。昨天晚上八点多,她还来我家送了袋河南老家的花生,说今天要去看钻戒,年底就结婚……”
“是小荷的男朋友啊!” 赵秀兰抬起头,眼里满是急切,“陕西人,比小荷小五岁,在一家电子厂做技术员,人特别靠谱,不抽烟不喝酒,每次来都给我带水果。我们全家都喜欢他,小荷跟他在一起后,整个人都开朗多了…… 警官,你们可别怀疑他,他那么疼小荷,怎么可能害她!”
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,袖口卷到小臂,左边的皮鞋不见了,袜子上沾着泥和草屑,脸上全是汗,头发乱得像鸡窝。
他看到警戒线,疯了似地冲过来,抓住民警的胳膊,指甲都快嵌进对方肉里:“里面是不是张小荷?是不是她的红色车?让我进去!我是她男朋友李明!”